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撞了南墙也不回头(。・_・)/~~~

容齐*江玉燕 相杀不相爱 篇(八)结局

长长的白色队伍,一路蜿蜒着向前。打头的旗伞在被吹得四散的白幡围绕里显得更孤零零。

容齐站在宫殿的西南角最高的阁上,看着一片雪白把高高的宫墙衬得更加肃杀的冷硬和漆黑。

是血泼上去也看不见的黑。

 

他就这样一直在风里看着队伍直到彻底消失不见。

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。

“回宫吧。”

内侍应了是,上前扶住他往里走去。

 

突然被急召在夜里从伴读客房中打扰,原本还在迷糊的抱怨,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母后或是皇兄不能等到白天....然后容泽差点踩了自己的腰带,无论如何都踏不上来时的马蹬,被扶到皇帝派来的马车里,在烧的滚烫的马车内也止不住颤抖。

母后身体康健,怎会他出宫两日,回来就进了棺椁?

容泽感觉天都要塌了,他失魂落魄的一遍遍回想着,到底有哪里不对。

即使如此,身为母后唯一的子嗣,他还需要摔丧捧灵,还有一日许多轮的沐浴更衣,还得完全食素,他感觉大脑都要不转了。

守灵时,他看到过皇兄来过一次。照理说,母后不是他的生母,他作为帝王,不需要做到多么守礼节,而且之前,一直有皇兄身体不好的传闻,他是该多休息的,但是...混混沌沌中,容泽还是感觉到了一些不对。

皇兄太平静了。而且他除了下诏找他回宫,通知他母后过世的时候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。

守到五七之时,他在母后宫中哭倒过去。意识沉沦时,他突然想起,母亲最信任的大太监,很久没见了。

病倒后,宫里还是忙着太后葬仪,他终于见到那个大太监,大太监浑然不似过去白白胖胖,衣衫都有些污浊,脸小了两圈有余,蜡黄着脸和容泽哭诉,太后去的冤啊——太后只是去看了皇帝,结果几个时辰后,就去了啊.....皇帝甚至都备下了棺材,直接是抬着出来的....

容泽嘶吼着,你胡说!你给我走开!

可是,他不得不告诉自己,大太监说的可能是真的。

不然,为什么大太监要东躲西藏,到如今他不在众目睽睽之下,才偷跑出来见他,母后身体一向那么好,怎么可能急病而死,他们又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见?

可是...他们说下手的是皇兄?是那个温和的对他笑,是那个手把手教他写字,是那个一直对他和母后极好的皇兄...会是别人在挑拨吗?大太监也可能是气急了,也可能是被人怂恿了...

毕竟,毕竟谁也没亲眼看见啊!万一,万一是母后真的突发了什么急病...

最后,容泽只是安排了其他人掩盖大太监的行迹,请母后常召的太医来给自己看病,让他来给大太监调理亏空。他看得出,大太监这段时日过的着实不易,若无异常,他不必东躲西藏,不必一直等到他从浑浑噩噩中出来才来报告,不必..这样攀扯着要他去挣个公道。

 

终于完成了所有法事,一干大臣皇亲们也都离开赶回自己的居所或是封地,铺天盖地的白开始被黑色蚕食。容泽安排着大太监跟了那群人混着,出宫修养,自己一身白色布衣,一个人走在暗沉沉的天幕下,去主殿寻皇兄。

 

容齐很平静。他正在处理因为国丧而推迟的一些政事,面对容泽的求见是直接宣了,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
容泽近前来,嘶哑着嗓子喊他,“皇兄。”容齐应了一声,抬头看他。

容泽扫了一眼垂手侍立的仆从,容齐挥了下手,他们退了出去。

自然的像这么多年以来一样。容齐向来包容着他,他有时候有些话想偷偷绕过母后的时候也会来找皇兄,然后不想让下人们听到的时候也会使眼色示意。

但就是太自然了,自然到没有丝毫变化...

容齐问道,“你有什么事?”

没有寒暄,没有关怀,没有问他好不好。

也许对于其他皇兄皇姐们,皇帝这样的态度没有什么不对,但是对容泽来说,这样的皇帝,太过于陌生了。他从来没见过皇兄这样的冷淡,这样的漠不关心,这样的毫无耐心。

简直像是坐实了,大太监的那个说法。

容泽的心思都在突然离世的母后身上,他没有注意到,或者说,没有发现容齐压抑着的咳嗽,没有发现容齐始终握着,低垂下的左手,在长袍下轻微的颤抖着,似乎是攥着一个什么。

容泽只看着容齐的脸。

都到这一步了。他在不管不顾跑来容齐的宫室时,就打算好了的,他一定要问一问,亲口听到...听到他否认。

“皇兄...母后的死...是不是和你有关?”

容齐还没有回答,容泽又像害怕一样的继续说下一句,“只要你说一句不是你,我就相信你。”

所以...可不可以,让我相信你?

相信你...相信你,没有说,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。

 

容齐其实没有停顿多久来回复,但在容泽看来,静默的大殿里,时间过得比数数还要漫长,他几乎能看见容齐抬眼时眼睫慢放的动作。

然后容泽听着容齐毫无感情的说,“容泽,念你还年幼,无事便退下吧。”

容泽不可思议的看着容齐,他好像第一次看见这个人,他和所有曾经听其他人说的样子开始重叠起来,那个在街头巷尾,在伴读家中,在宫女侍卫的私下闲聊里…那个冷峻、清明,那个毫不留情的帝王。

原来,当他眼里没有我的时候,是这样的。

原来,他们说的都是真的。

原来,一夜之间,一无所有是这样的。

 

“泽儿,你还小。”

母后曾在皇兄大婚那天的话浮上心来。

“只有权力才是保护自己的利剑,你…”

容泽想不起来母后还说了什么。他只能记起母亲那恨铁不成钢但饱含包容和爱意的眼神,那时他不以为意,如今却再也见不着了。

是命运无状,是我不早珍惜,是我忖度太多,终于一无所有。

 

再之后,容泽也不去见容齐,因为容齐的宫外开始密布侍卫,所有人经过都开始要层层通传,围的堪称水泄不通,看来那一日,就是容齐最后给他的答案。

他身为人子,是要为母报仇的。

他开始频繁出宫,开始通过大太监和母后留下的东西收罗旧人,容齐身体似乎出了问题,作为皇城唯一的少年皇族,他又同是嫡系,自然有人押宝在他身上。

他需要力量,所以,不管是忠于母后的旧人,不管是打算站队投资的新人,不管是打算搅乱浑水把天捅破的不良分子,他一一揽收下来。

必须在宫内的时候,他就拼命的学着各种治国理政的方法,他身为皇子有着专属的帝师,从前是他淘气,学到完成任务就算了,如今打算逼宫造反,之后夺取皇位,那就得做到母后交代过的事情。他得自己抢了皇位向那个人证明自己做的比他好得多,他杀了母后来打压他是没用的!

容泽恨恨的想着,等到了那一天,他一定要逼着容齐给母后跪下道歉。

 

 

两年时间,容泽成长的飞快,但在容齐看来还是太天真了。

自然有隶属他的派系提醒他容泽的结党营私,他只说放着别管,然后渐渐的给他的派系纯臣的领军人灌输,一定要听从他最后的旨意。

来不及了。他身体恶化的厉害。

这些年里,梦越来越长,睡眠时间却越来越短,纵使在梦中,他也一直一直的一个人。

除去处理政事,他只剩下看看交上来的情报里容泽在做什么这件事消遣一下了。

只是首尾不端的人还是太多了,再推一把,他要把所有不稳定因素去掉,不然…容泽的皇位,还是坐不稳。

 

于是,容齐颁布推恩令、削藩之类瓦解世家,吸引仇恨的法令,强硬的派了军士以砌墙之类的强硬法子来执行,一下子在这搅动了两年的滚烫的油一样的局势里泼了这一碗辣椒水。

轰然炸开。

 

容泽其实还是没有完全做好兵戎相对的准备,但是那些人坐不住了,他们纷纷出人出力,各种挑动,不到三个月,就声势浩大的激起了大集会。在会上,容泽即使并不赞同,也不得不表态,决定了下个月的某一日,进行最后的会军。

 

容齐收到了消息,同样开始调兵布防。

江玉燕不知道。从很久很久以前,她刚没成为皇后时麾下的人里,有一个默默做事的,一直是容齐的人。现在那个老人只是跟着容泽给他点灯擦桌子,但可以旁听到所有的布局。

大家都相信快二十年,不出头也没什么交际的人,肯定是自己人。

的确也是,除了这最后一次,他收到的命令都是,忠于江玉燕,不伤害她和她看重的人。

 

是夜,皇宫内院和皇宫外的“敢死队们”,都被发掘了出来。

一场大乱斗里,江玉燕的死忠和容齐的死忠死死地把容泽护到了最里面,即使如此混乱间他还是溅了一身一脸的血,听到皮肉划破捅穿的声音,听到人群中一个个认识的不认识的刚刚还在交谈的人的哀呼,看着他们倒下…

他一时间发现,自己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,如果逼宫发动成功了,皇城内,会死更多人,会流更多的血吧?

是我想要的结果吗?

 

容泽被心腹带到时,脸上仍然写满倔强不甘,但多了几分悲哀和迷惘。

他已经造反了,作为主犯被单独带出来他也能理解,可是他却被那位将军带上了轿子,除了被盯着之外,连捆起来都没有。

甚至那位将军除了开始把他拉出来时看起来动作粗暴,但他甚至拉伤都没有,就算他是皇族,这也依然是大罪,他犯不着对他态度良好。

被带来时,容齐看着他说,“长高了许多。”

容泽差点回了句皇兄,然后反应过来,没有称呼,只是非常,非常固执的问,“成王败寇,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。但我,还是要知道一件事。”

容齐沉默片刻,“当年的事情,有那么重要吗?”

还是没有长进。他还以为他已经有所了解,权力之重,权力之痛,权力之罪。

“对我很重要!”

明亮的眼神,明亮到几乎不像是他们两个的孩子那样的眼神。

 

容齐开了口。“是毒。毒的后一半下在我的香炉中。而前一半…是你母后自己喝下的。”

“…怎么可能。”容泽愣住。他当时没察觉,但是大太监说过,母后每日的饮食用度非常精细讲究,试毒的侍女是几乎随身带着的,她们无事,母后怎会…

“每个人都有弱点。”

容齐最终是说出了那毒的来历。

容泽几乎没疯掉,他扑到容齐面前,脸上青筋暴起,“你还是人吗?!你心里没有一点亲情人性吗?”

竟然是他,竟然是他造成了母后的死!这个人,这个人甚至用计引诱他,让他背下弑母的罪!让他的母后…让他的母后,喝下他自以为是的好意奔赴黄泉…

身上并未被搜寻过,自从母后过世后,就日日带在身上的,那把出自大启西边最厉害的巧匠打造的精巧小刀,被他一把弹开直冲容齐而去。

但就在利刃已经割到容齐脖颈处时,容齐依然端坐着,没有丝毫动静,他要下手时,还是停滞了片刻,也就在此时,容齐的贴身大太监急呼道,“殿下,不可啊——”

容泽扭头,怎么却还叫他殿下,他已经是罪人了,谋反都做了,他不介意到最后一步——

“陛下是您的生身父亲啊!”

 

小时候的容泽,一直好奇自己的父皇是什么样子,母后却不多说,只是问他想的是什么样的,他想不到。后来问询伴读,伴读也不知道,却踊跃着说,大约是类似皇兄这样的人吧,毕竟,子随父,先皇和皇帝,应该是相近的吧!于是他想象里的父亲,就是个多了大胡子的老上几十岁的和蔼的皇兄样貌。有时候听伴读们和兄弟相处的时候,他也觉得长兄如父,皇兄对他的关照和包容比其他人的哥哥们都好太多了…

可是,他从没想过。从没想过。

原来,他是母后和皇兄,违背世俗纲常的孩子。原来,他儿时的那些年里,他们其实就是一家三口的样子。

原来…

可是,皇兄…

不,父亲…

不…你怎么能…

你怎么能,杀了我的母亲,逼着我杀了她,又逼着我向你动手?

 

容泽扔下小刀,拼命的跑出宫殿,无人阻拦。他跑到最最偏远的地方,一大片荒地里,脸朝下把自己埋了进去。

他开始干呕起来,为着之前的血腥气,为着混乱到开始头痛起来的记忆碎片,为着一切的欢愉的曾经,灰飞烟灭,而他,却没有任何方向与退路。

 

第二日醒来时,他被人搬回了宫殿,宫里内内外外清洗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,除了换了一大批人的侍从们,除了没了母后的大太监。

容泽闭门不出。吃喝洗漱,到他面前,他接了做了,但别的什么都不去碰,仿佛被下了软禁命令一样。

两月过去,朝堂渐渐无声无息。没人问,宫里发生了什么,没人问,宫城外死的人怎么了。

容泽不曾被定任何罪,但他也不曾出宫一步。容齐快速清理了很多东西,然后开始布置后手。他告诉所有心腹,以后要听从并扶持容泽,真心实意的那种。

不是心腹,桀骜不驯的那种,他已经能拔掉的都拔掉了,江玉燕那边,单单为她好的人,也留了下来,留下来,在他照顾不到的日子里,保护容泽。

 

眼见着,他真的,要没时间了。

容泽依然悄无声息,但是在容齐派人给他分政务时,他从开始的拒绝到听说不处理会耽误民众生息之后,还是爬了起来,咬牙疾书。

 

但他还是不见容齐。

这一日容齐来到他的寝宫时,容泽立刻就和衣躺在榻上装睡。

 

“你还真是狠心,和她一样。这么久了,我快要死了,也不来见我一面。”

他说的是母后…?容齐闭着眼睛竖着耳朵。

他最没法接受的事情就在于此。什么样的人,会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?

“我身上这毒,也是她下的。”

…!?

那对于母后和皇兄…,他还是不习惯别的称呼,在世人眼中,他也还是皇兄。就这样叫吧,他还是不明白,他们两个,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,他们又是为什么要生下他,他们两个,真的,相爱过吗?

 

“爱或不爱,又何必执着。”

 

“容泽,你要照看好这天下。”

 

容齐没有等到容泽的原谅,或者说,他也不是来等这个的。但他稍许怀着的一点期待,终究,是在这最后一日,说了出来。

 

后记:

某某年冬,大启第xx位皇帝容齐薨,终年四十一岁。

其弟容泽登基,年号平中。

又一年,迁帝陵于龙泉山。

容泽在位五十余年,开启大启盛世,于某某年安然而逝。

 

 

我们在一生的颠沛流离中寻找,却未必能遇上一人,得以心安。

 

君若知我心意,如何又如此防备我。

我亦有意,却不济这仓皇岁月无情。

 

若有来生。

我希望我们只是太平盛世里两个普通人家的儿郎和女郎。只此布钗荆裙,和那一介白衣。

再相遇时,尽忘前尘。

十里桃林碧水,春日泛舟游时,你为我吹一支笛曲,我可以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你,听着溪流两岸其他踏青人不远不近的声响,只看着你,就这样一直一直看下去。

看到鬓发花白,看到红颜枯骨,儿孙成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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